什么新晋网红，这可是真 · 法制咖

来，问你一个问题：

你知道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什么是笑着死去吗？

你从小知道的答案，可能是作者表达了希望小女孩在天堂更幸福的美好愿望。

这是文学上的解读。

事实上，它还有科学根据——

所谓的苦笑，《卖火柴的小女孩》

它是很经典的把冻的低温下的那个感觉找到

原来，苦笑面容就是冻死的一个典型特征。

这么看来，安徒生的创作真是严谨。

而能从童话里读取到专业信息的，也不是凡人。

是最近借着两部综艺《初入职场的我们 · 法医季》《入职后的我们》出圈的业界大牛——

法医刘良。

不同于影视剧里西装革履，动不动就叉腰的傲娇法医秦明，也不同于知性干练的女法医聂宝言。

综艺里的刘良，是个笑眯眯的可爱老头。

一点也不端架子，像个老顽童。

和实习生们去玩密逃，调皮捉弄 NPC ——

- 我看到（那个尸体里面）有虫在爬

- 你捣乱

和老搭档周亦武，飙个小车兜风，就乐不可支。

完全不像两个资深的法医教授。

但论专业，刘良被业内称为 " 法医天花板 "，当之无愧。

有多厉害？

《法医秦明》的原型秦明法医，称他为 " 老师 "。当年他学法医时的教材，就有刘良编写的《法医毒理学》。

更多人不知道的是：

刘良还是中国首例新冠肺炎逝者遗体的解剖者。

凭借这一解剖结果，他掌握了肺病变的具体表征，才为后续新冠的临床治疗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刘良出圈，当然和法医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以及他过人的专业能力分不开。

但，职业光环是一回事。

我在寻找 " 他为什么出圈 " 这一答案的过程中，体会到的，更多的是法医这一职业背后的艰辛与不易。

我们，真的理解法医吗？

法医从小众走向大众，多得刑侦剧的走红。

剧中那些戴着口罩，持手术刀的法医们，凭借过硬的专业技术，聪明的头脑，协助警察找出死亡原因，破解疑案。

又有爽感，又有正义感。

现实中，法医的工作虽然戏剧效果没那么强，但确实也是 " 为死者言 "。

所谓为死者言，就是把死者的语言理解出来，翻译出来。

作为法医，刘良工作的内容大多和各种民事、刑事案件相关。

通过解剖尸体，找到死亡的真实原因。

比如当年的 " 程树良案 "。

程树良是武汉理工大学的知名教授，2002 年 5 月，和弟弟一起回老家湖北黄梅县奔丧。

奔丧期间的某天早上，他来到一家发廊，半小时后，他被发廊老板举报嫖娼。

很快，来了两名警察把人抓上车，半路上有人听到砰的一声，程树良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很快就死亡了。

为了查明丈夫的死因，程树良的妻子提出想让刘良做死因鉴定。

当时有大量的传言，说是程树良是在警车上被当地警察殴打致死，随后抛下尸体。

真相究竟是什么？

经刘良反复查验，他发现，程树良是 " 坠落而死于严重颅脑损伤 "。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程本人突然拉开车门跳车导致死亡的，后来再经过复查，也表明，这个判定是对的。

案例以及图片来源：" 律媒桥 " 公众号《法医刘良和他鉴定的大案要案》

靠解剖尸体来发现真相的案件，还有很多。

上个世纪末，福建某地连续发生了很多起 " 交通肇事逃逸 " 案件。

大多是在夜间，行人走在路上时，突然就被大货车撞倒，并且基本没有目击证人。

警察在调查中还发现，受害者中的年轻女性很多都被脱下长裤内裤，上衣也被卷到胸部的位置，但可疑的是，她们身上又没有留下精液。

所以，案件一开始是被判定为：肇事逃逸，并且伪装强奸杀人案。

伪装强奸案，听着就很离奇。

结果，经过刘良等法医的鉴定，发现，死者不是被压伤，大多是被撞伤的。

也就是说，这些案件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而是有预谋、有规划的杀人抢劫。

原来，犯罪嫌疑人只是因为和其中一名死者有经济纠纷，就产生了报复心理，于是驾驶大货车，在距离接近时突然加速撞人。

图源：影视剧《人民的名义》

之后又因为贪财，用同样的方法，把被害人撞死或者撞晕后，再进行抢劫。

前后总共作案 12 起，造成了 16 人伤亡。

而且，嫌疑人心理不太正常，平常喜欢收集女性的文胸，还偷窥过学生洗澡等，所以才会在作案后，脱去年轻女性的衣物。

犯罪嫌疑人吴某

正因为有了刘良他们做出的尸体鉴定，才能发现这些交通事故里深藏的故意抢劫杀人。

在刘良看来，为死者言，不仅因为死者有话要说。

更因为死者的话，甚至具有维护生者权利的作用。

2010 年，公安机关逮捕了三名犯罪嫌疑人，其中一名嫌疑人在审讯室中意外死亡。

根据当地尸检报告，死者是因为被绑得太紧，难以呼吸，加上没有进食而死的。

因此法院认定，审讯的两名民警涉嫌故意伤害，一审判决 10 年有期徒刑。

但，因为当时实践报告没有得到确切证实，所以这一判决，引起了很大争议。

后来，是刘良查证，才最终发现真正的死因。

死因其实是死者心脏的疾病突然发作。

也是在这个案件，刘良作为国内第一个，刑事诉讼案的专家辅助人出庭，对鉴定报告进行说明。

最终才改判了案件。

刘良与辩护律师合影

通过尸体，找到死者身上藏着的秘密，还原他们经历过的事情。

从这层意义上看，法医的工作确实是崇高，且不可替代的。

然而，寻求真相的爽感是表面的。

光环背后，其实多的是不为人所知的辛酸。

当刘良对法医这个职业动心时，就注定走上这条充满艰辛的道路。

有意思的是，刘良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当法医的。

他经历了一次 " 交换人生 "。

当年还是医学生时，他就迷上了一本书，前苏联法医学家阿夫杰耶夫的《法医学》。

能和罪犯过招，还能让逝者明明白白地离开人世。

他想从事这样的职业。

但，阴差阳错，毕业后，他没能当法医，而是成了一名神经内科的实习医生。

幸运的是，刚好他的一个同学被分配去当法医，那个同学又死活不愿接触尸体。

俩人私下一合计，想来一个 " 职业交换 "。

但是在那个年代，都安排好了，哪能想改就改？

两人很坚决，反复申请，甚至还罢工了一个星期。

再加上科室里的教授帮忙游说，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换了专业。

可是，换了专业并不代表从此一帆风顺。

当法医，刘良碰到的挑战太多了。

解剖尸体，对感官上，包括触觉、视觉、嗅觉，甚至听觉等，都是一大考验。

他还记得，第一次解剖的时候，解剖室里阴森森的。

不同于读书时接触到的尸体，都是泡在福尔马林里，法医要面对的尸体，很 " 新鲜 "，摸起来凉凉的，软软的。

那一刹那的触摸，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再加上，他天生对臭味特别敏感，每次一打开死者的胃就受不了，一定吐。

如果要从事这一行，那就必定要忍受生理上的不适。

专业上的困难是一方面。

更难的是，他还要面对生活上的窘迫。

当年，法医在国内是冷门专业，并不受重视，待遇不高，他一度每月只能拿到 100 块钱的薪水。

但这些，并没有吓退刘良。

反而让他更理解了当法医的不易。

专业不够熟练，就拼命练。

他把法医档案资料全部复印过来，几千份法医鉴定全都啃一遍。

嗅觉的问题无法克服，就和嗅觉不太灵光的同事周亦武搭档。

特别臭的尸体，就周亦武先去。

周亦武有密集恐惧症，碰上这样的案件，就刘良上。

这才有法医界的 " 神雕侠侣 "。（虽然俩都是男的）

收入不高，刘良就摆地摊、捣腾录像机，到公园给人量血压 ……

以此来贴补生计。

后来，法医工作变得越来越重要，刘良理论扎实、经验丰富，在法医届，地位越来越高。

但熟练的法医，要面对的，是更多更大的困局，责任也更重。

与电视剧中，一有命案，法医就要出现场相似。

现实中，刘良的工作也往往需要东奔西跑，身体负担很重。

常常是上午刚到某地，下午又急忙奔赴另一个地方。

哪里有尸体需要解剖，他就要往哪里去。

因为常年的奔波，他的身体出生了不少毛病。

胰腺有问题，胆囊也被拿掉了。

做完胆结石手术不久的刘良

还患有高血压、胃反酸和痛风。

因此，他的包里常年携带着各种药品，以随时应对身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但，对法医来说，身体的劳累还能治。

更折磨人的，是内心的绝望感。

刘良无法忘记自己的老师黄光照先生所经历的那起案件。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国的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奇怪的现象：

不少村子里，都发生了很多人发烧、发热，并且人口也在下降的情况。

但一直找不到原因。

黄光照一行人到了江西的一个小村庄进行考察。

调查发现，村子里的女性嫁出去的都能生育，而村外嫁进来的女性都不能生育。

他们做出了各种猜想：病毒感染、中毒、环境污染 …… 但谁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提交检验的各种物证，也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不免让人感到失落。

最后，是黄教授调查了饮食习惯，再结合事发地多是在产棉花的区域附近，才发现，问题很可能是出自棉籽油。

光有猜想还不够，猜想需要验证。然而，光是要找合适的动物模型就花了一番功夫。

最终，解决这个问题，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

《初入 2》里提到这个案件时，周雨彤就感叹道：

法医真的很不容易 从这么纷繁的这种现象里面 去找到一个真相

绝望，那正是无数法医常常经历的状态。

死者特殊的姿势，可能隐藏着重要的信息，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一些未经检验就被埋葬或者火化的尸体，更给他们的工作增加了难度。

严苛的专业要求，恶劣的尸检条件，对法医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

而且，别看那么多人对法医职业有向往。

落到现实中，法医这一职业，其实往往是不容易被人理解的。

工作中，每天都跟尸体打交道，因此常常被人们所避讳。

甚至视若妖魔，不敢接近。

除了脏和累，不被尊重和认可的背后。内心的绝望也从不被外界所看到。

所以在听到周雨彤说起法医的艰难时，刘良会眼角含泪地说：

她能够把绝望两个字说出来 那是我经常的表现

因为法医这一行，是个苦差事。

所以，他们时常要寻求自身存在的意义，如果不是为了 " 为死者伸冤 " 的责任感，恐怕很难坚持下去。

就比如有一次，刘良到外地去解剖尸体，因为当天必须回武汉参加会议，他连夜驱车赶路。

隐约中，刘良似乎看到一个老人扛着锄头走过来，他急忙打方向盘避让，不想车子竟然失控了。

当时左边就是湖水，而右边则是公路的界碑——

无论开向哪边，都危险至极。

慌乱中，车子冲上路边斜坡，撞倒一棵树并且停了下来。

车上一片狼藉，独独那个装满检材的桶纹丝不动。

这或许是一件偶然的事，但刘良却认为，那像一个启示一样提醒着他：

死者的问题还没解决，我们还要活下去。

法医们就是这样，在一次次的自我追寻中，背负起自身的责任，坚定着一种绝处逢生的信念。

他们相信，无论经历怎样的困境，总有人在保佑着自己；也不惧怕任何罪犯的挑战。

尽管孤独中的信念让他们拥有着面对一切的勇气。

但法医们的信念感，需要被看见。

对于从事法医行业的人们来说。

理解了困境与勇气，意味着信念的传承与发扬。

而对于我们来说，理解他们，更是一种莫大的尊重。

刘良曾说：法医通常不被人理解，要么误解你害怕你，要么把你夸上天。

当我们抛开扁平的标签再去看他们。

会发现，在脏和累中的辛劳是真的。

对死者充满了尊重是真的。

他们就是这样普通而又不平凡地存在着。

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别捧高，也别轻视。

这一群脚踏实地、普普通通的法医们，以自身微薄的力量，破开层层疑云，也打通着人与人之间疏远的边界。

就像法医秦明在作品里提到：

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

满怀佛心，只愿天下太平。

他们值得被更多人看见；也值得被更多地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