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自在人间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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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有人叫她“周公子”、“迅哥儿”，今年又多了个“热心市民周女士”，未来还会有什么，没人知道。你很难给她定义，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电视剧、电影、网剧，宫斗、武侠、社会万象，恣意游走在不同题材不同形式中，身为镜头宠儿、导演梦想中的演员，周迅依然勤奋。从《李米的猜想》到《涉过愤怒的海》，时隔多年再度携手，“影帝制造机”曹保平眼中的周迅是何番模样？本期BAZAAR独家呈现：周迅×曹保平深度对谈。

周迅很健谈，还很幽默，但不爱采访。

“就那么些事儿，还能说出花儿来吗？”

好像没什么好害怕的。除了自身情感和情绪上的思考，这些年来，周迅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不太在意外界干预的人。要说她梗着脖子一定要做个与众不同、个性鲜明的人嘛，那也不是。

人靠近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艰辛寻找，有人小心求证。周迅这一种，属于前半程没啥概念，风风火火往外冲，慢慢儿地，别人比她先看见了她“自己”。

天赋，以及天赋较早得到了展示，可以说是周迅的幸运，令她免除在规则世界中的寻找和求证。但如果没有这些光环加身，也许她一样能成为一个有底气的普通人。就像《李米的猜想》中那个年轻的女司机，平凡、辛苦、籍籍无名，但你能说她的自我不清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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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去寻找周迅和李米身上的共同点，“诚实”一定榜上有名。此处论诚实，不意味着一定不说假话，而是她们都愿意用一种可能不那么甜蜜的方式去对待生活，她们不试图逃避、取巧或取悦，而是直面人生，短兵相接。

曹保平身上，也有这样的诚实。

平静表面下暗流汹涌的两个人，沉默、慵懒，对许多事不置可否。但如果观察他们的作品，你能感受到超乎想象的生命力。

两位都不是面对媒体侃侃而谈的性格，不过奇妙的是，在曹保平面前，周迅反而成了一个主动的人。请欣赏两个实干主义者的对话：

BAZAAR特邀曹保平与周迅对话

直觉是人生灯塔的坐标

曹：你在30来岁我们拍“李米”的时候，对自我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吗？

周：没有。

曹：哈哈，我也认为是没有。那时候好像直觉是你人生灯塔的坐标，就是那小船先漂着，至于能漂到哪儿，再说。

周：对，根本上来讲，我不是一个擅长逻辑判断的人。只是说，那时候小船开得比较快，现在小船是不是驶得有点慢慢悠悠的？你觉得呢？

周：是的。“李米”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曹：一个粗糙的、不讲细节的人。

周：跟你比我是挺粗线条的。这次拍“涉海”的时候互相还是有一点儿变化的，对吧？但是，大概齐的东西没有变，我觉得你比“李米”的时候更细致了。我们在现场也聊过，“李米”的时候应该怎么说，就是……

周：就像性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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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我觉得也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就像以性格去理解角色，你的性格会有一种固化的东西，对于角色来讲，有好也有不好。固化呢，它可能比较稳定在那个地方，但是又因为固化，可能改变就比较少。

周：说不清楚，就是未知嘛。反正这十几年我心里觉得自己是没有什么太大改变的，只是对生活的认知比“李米”的时候要相对清楚一点了。

曹：因为你经历过的太多了嘛，过程中也会有心理上的一些变化，大的方向肯定没变。

突破的限度

曹：对，因为我们之间一直有来往嘛。

周：不是啦，我的意思就是说，人和人的性格也好，或者说两个人的这种……

曹：你是说心灵的感知？

周：对，我觉得跟你在“李米”打下的革命友谊，那个根儿还是很牢固的。

曹：对，后来我们也在一些角色上探讨过可能性。所以这一点也可以回到刚才的话题：变了还是没变？其实中间你看，我们也有至少两三个角色探讨过，但是没进行，那么还是有你理解不了或者说没法产生化学反应的东西，你也没有说非得要去做。

周：嗯，那我也是比较任性啊，是吧？我算任性吗，你觉得？

曹：看在什么语境下吧，如果宽泛的语境下，那肯定这个标题是有的。但如果在更加细分和更加复杂的语境下，没有人是任性的，对不对？你肯定不能在所有圈层都任性吧？

周：那当然。

曹：所以就看你这个空间细分到什么程度，我们大家讨论基本都是在泛泛的前提下，说某人很粗暴，说某人很不讲理……都是相对比较粗暴的一个表达。

周：但是我觉得，会有互相磁场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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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你指的互相磁场是什么？

周：比如我跟你说话的方式，和我跟少红导演的方式可能是不一样的。

曹：这我倒觉得很有意思，你是指工作还是我们私下的……

周：就是人和人啊。在工作方面我当然是演员，服从导演是我的天职。只是我觉得人和人会有不同的化学反应，就像你刚才说的松茸，它是用汤煮还是油煎，会有不同的东西出来。

曹：这个其实我觉得是演员独有的优势和美好，就是你会面对不同的导演，每个导演可能拍戏的方式、性格、趣味点都会不一样，所以面对不同的导演，我估计你们内心也会有一万匹马在奔跑。导演就很彷徨，我从来不知道别的导演是怎么工作的。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以为我们的工作方法可能也八九不离十，后来发现区别还是蛮大的。

周：是的，因为这个真的就像松茸。一个剧组有一个剧组的氛围嘛，你的剧组因为都是你主导，所以都是那个氛围。而我们演员会去不同的剧组，就像去不一样的人家里。有严谨的与有自在的，各种各样。所以你觉得演员会有突破吗？你觉得“突破”这个词在表演上是存在的吗？

曹：其实我个人还是刚才那个意思，我觉得很难。因为空间和你表演的区间是有限的，而且我觉得你对艺术的感受或者说方法，其实很早就会定性。后面的过程中，其实是源于不同的环境和条件释放的可能性吧。至于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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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不过我也认同的是，不管什么样的创作类型，就以人的角度来讲好啦，它其实怎么都是有限度的。

周：同意。

曹：我们达成了共识。

曹：你对未来有什么期许？

周：我对未来的期许是，我们还能在一块儿工作，就从我们俩人的这个角度啊。另外，我当然希望自己在表演上还能小小地迈向一个更好的空间。然后就是，顺其自然地，大家好好地、感恩地生活吧。

曹：从你工作的角度而言，或者作为一个艺术生命的角度，你有没有计划，对未来？

周：呃，其实这个我也在思考，是未知的。但是呢，你又理性地知道在发生什么。就是说有些可为，有些想为而无法为，有些受环境的制约。当然从演员的角度，我特别想要出现你说的那种未被开发的空间和角色，但有些时候又必须得面对现实。就像一颗种子，比如说椰子树你没办法种到北京，北京的枫树你没办法种到海南。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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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这个我明白，但我们换一个方法聊，比如说就现阶段而言，你对未来是采取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还是一种相对有期许有规划的态度，这两个你有选择吗？

周：我觉得是中间吧。比如说我脑子里出现一个什么点子或者想象，我还是会去行动的，但这个东西成不成是不知道的。

曹：对自己还是会有些规划的，有一些相对的计划，但是不把一切都寄托在那上面？总结下来还是有一个积极的人生态度。

周：对。我自己原来其实挺悲观的，《奇遇人生》中，日本那对先生得了阿兹海默症的老夫妻，给我很大的一个转变，让我觉得乐观在人生里边是非常重要的态度，要不然很难。很难哈？

曹：但是这又遇到了另外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你觉得主观上想让自己用一种比较乐观的态度来对待一切，它是一个有效还是无效的办法？

周：我觉得是一个有效的力量，但它能不能成，也是不一定的。不过我在想，那家人如果是悲观的态度，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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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这个问题又比较复杂了，我们希望用一种有效的或者说乐观的态度来处理和面对所有的事情，可是你能够用这样的态度处理这样的事情是缘于你自己的成长经验，或者说诸多方面给予了你这种可能性。如果没有，你说要乐观面对一切、要采取这样的态度，它基本上是痴心妄想。就像你刚才说的，日本那对老夫妻，是因为他们在那样的环境，包括大环境和小环境，国家环境、民族环境，以及他们俩受的教育都很高嘛，这些能够让他们用一种积极的态度去对待，可如果你要是没有这样的前提条件，那积极就是一句妄语，它是没有用的。

周：但我觉得往那个方向去思维还是重要的。

曹：就是你还是努力希望自己那样，至于成不成的再说？

曹：所以总结下来就是：用一个积极的努力的态度，去面对一个变化不定的人生。

周：对。

以美好的心去等待变化

曹：如此下来……你现在对爱情是什么态度？你是愿意相信它呢，还是觉得不相信它呢，还是什么呢？

周：你觉得呢？那你呢？

曹：哈哈哈哈。

周：我觉得跟小时候肯定会有转变嘛。小时候我是一根筋地比较相信，但是现在你会知道，其实爱情是变幻莫测的，你基本上抓不住它，只能是以美好的心去等待它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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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我觉得倒也不是超脱，就像你刚才说的，这十几年，确实也有一些经历，也有对生命、对整个社会的理解，肯定比“李米”那时候认知更丰富，你也是。确实它是一个说不清的东西，所以不管是跟家里人也好，跟朋友、同事也好，其实都不是一种情绪可以概括明白的。包括爱情，其实爱情我觉得也分很多种品相，它不止是一种模样。

曹：同意。

周：我们又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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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对，而且是从商业到情感的转变，我说不清楚。但是你能明白我这个模糊概念吧？好像也成了生命里很重要的部分了，十几年啊！

曹：你是说这个表到现在已经20年了。你和它的缘分也很多年了。

周：十多年了。

曹：其实这也是挺好玩。

周：就你看，它从黑到白的那种转变，每一年会有一点小小的改变，是细节上的变化。

曹：其实这个挺有阶段性，比如从它开始诞生，你和它并没有关系，它有它的生命在走，然后到某一个节点上，你和它产生了交集，然后这个交集一直持续到今天。然后这个表这20年的历程，和人这20年的历程，其实是挺复杂的一个结构。

周：就是很难说清楚这种情感，你没办法用一个变和不变去解释，但是我们的品质依然是没有变化。

周：其实就是整个生命啊！

曹：其实光借这个话题去做作品都蛮有意思的，所以他们想谈的这个话题很复杂。

周：所以就只能说个大概，要从每个细节去谈，就是有太多面。因为它不是一个只区分好坏、变和不变的事情。而且有些东西你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

周：非常腐朽！

曹：对，它是一个太哲学的话题。

摄影/郭濮源

造型/吴梧

文/月季

化妆/鑫淼

发型/张凡

美甲/粒子

制片/梁华开

平面/Regarpy

鸣谢/曹保平导演

J12腕表及彩妆提供/CHANEL

#J12##J12二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