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视手术全程眼睛没有痛感，只是“薛定谔的绿点”太难盯了

说起眼睛，从遗传上来讲，我完美地忤逆了“优胜劣汰”的进化铁律（不是），不仅有一双继承自老爸家的小眼睛，还像老妈一样戴着一副近视镜。

等我想摘掉近视镜的时候，发现眼睛大小还影响了手术的方式。

你妈妈好漂亮啊，你长得真像你爸

老妈当年是一位大美女，符合80年代邓丽君式审美，圆脸蛋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双眼皮、卧蚕齐备且没眼袋，上睑皮肤皱褶（双眼皮的内层）天生就是深棕色的，属于自带眼影buff。不过，做大学老师的妈妈，上中学的时候就戴上了近视镜。

反观我爹，完美继承了我奶奶的小眼睛，还有着东亚人典型的内眦赘皮，但消防战士出身的他视力贼好。

而我，每次晒爹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都会得到以下评论：“哇，你妈妈好漂亮啊，你长得真像你爸。”至于视力，我初中坐第二排就看不大清黑板了，戴上了近视镜，与之而来的不便也一直伴随着我：每年都要花时间和金钱去配眼镜、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眼镜、一不小心就会坐或压到脆弱的眼镜上、出门脑子可以不带眼镜必须得戴着、运动的时候总担心眼镜会掉或者被碰到、吃火锅的时候眼镜摘了看不见戴着更看不见……反正各种麻烦是“罄竹难书”。

从2020年初开始，口罩像眼镜一样成了出门必备品，让本就不轻松的鼻梁和耳朵雪上加霜，更别说天冷的时候，眼镜和口罩经常合起伙来让我的世界“雾里看花”。每次一进商场，我都要在保安“扫码测温”的呵斥声中，在来去的人潮中，哆哆嗦嗦摸出手机，把眼镜往下拉一点，眯着我的小眼睛扒拉那堆小程序，期间时不时眼镜还会掉地，简直是灾难。

其实屈光手术发展这么多年已经很成熟了，2006年我高度近视的表哥做了屈光手术，到现在16年过去了他双眼视力依然维持在1.0，也没怎么听他提起过有什么后遗症。身边也有同事和朋友近年做了手术，总体都是满意的，只是个别会有干眼的问题，需要带着人工泪液。

所以我决定，要摘掉近视镜。

祖传“小眼睛”让我与全飞秒无缘

既然决定了做手术，那就开始物色医院。目标主要是三甲医院和眼科医院，两者各有所长，但是著名三甲医院挂号和约手术得等个一年半载。眼科医院这几年遍地开花，服务和体验肯定优于三甲医院，但找的医生得靠谱。现在有了医师多点执业备案管理，在眼科医院也可以预约到三甲医院的医生做手术。

选择很多，我最终定了一家资质齐备、价格适宜、评价优良、有三甲医院医生坐诊的眼科医院，和客服联系约好了术前检查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了解各种术式，眼表手术目前主要是飞秒，分为半飞秒和全飞秒。后者更贵，在角膜上的切口更小，恢复也更快，干眼症的概率更低，但适用范围更狭窄。我希望能做全飞，以便早日恢复抓紧写论文。

术前检查包括角膜厚度、曲率、地形图检测，眼底疾病和干眼症的排查等，光验光就好几轮，整个流程基本上就是在一台台贵重的固定资产前来回走穴。最让我和护士抓狂的就是非接触眼压计（NCT），这玩意儿对着眼珠子吹气，虽说不痛不痒但是“啪”的那一下心脏一收缩眼睛就闭上了，怎么给自己做工作眼皮总有自己的想法，折腾好多次才算勉强完成。

检查完都没啥问题，下一步就是医生询问情况并告知手术方式了。坐诊的医生是个眼镜大哥，大约是怕我问怎么你自己不做手术，（假装）无意地和其他同事聊天说他做不了。其实我觉得这不是问题，所谓的“眼科医生自己都不做近视手术”也是谣言，做了的也不会在头上顶个牌子，没做的有的是眼睛条件的问题、有的是觉得没必要。

医生：近两年视力有变化吗？

我：应该是没有，同样的镜片用了有两三年了。

医生：双眼皮是割的吗？

我：不是，妈生的（内心OS：割这么小？！那我不得告他）。

医生：外伤史？手术史？

我：那太多了，就说近两年的吧，2020年5月被摩托撞断了肋骨、腓骨和脚踝，三个月后做了阑尾炎腹腔镜手术……

医生：嚯！你这一下比我们一辈子受的伤都多。

医生：你需要晚上开车吗？

我：我摇不上号。

医生：也是，我们也摇不上。

医生：你做啥工作，财会类吗？就是费眼睛的。

我：我倒是不用做报表，但我经常做PPT。

满屋子医生频频点头一同应和：嗯嗯嗯，这个也很费眼睛！

医生：你这个做半飞秒哈，不用紧张，到时候配合手术医生就行。术前准备工作护士会给你交代的，你去约一下时间。

我：我想做全飞啊，是我角膜不够厚吗？

医生：你角膜偏小，做不了全飞，不是说全飞就一定比半飞好，要看个人眼睛条件的。另外，你做完手术可能会有干眼、眩光、夜视力差等问题，但一般3个月左右会消退。

角膜小？所以我不只是眼睛外观小，是里面的配套设施也小啊。回去给老妈一说，我妈提起我奶奶当年做白内障手术，两只眼睛分别在两家医院做的，都是因为她晶体小，医院费了很大劲才找到合适的人工晶体。

术前注意事项很简单，角膜接触镜和硬性隐形眼镜要停戴一段时间，我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害怕“自毁双目”，我只用框架眼镜。还有就是术前连续三天滴眼药水，左氧氟沙星和玻璃酸钠，一共不少于12次，以及训练固视功能，就是盯着一个点儿不转眼睛，方便手术配合医生。

找不到绿点也别滴溜眼珠子到处去找

虽然这是我做过最轻松愉快的小手术了，但退休的老妈还是从老家赶来陪我。我觉得术后有人陪一下还是有必要的，上次术前检查散了瞳以后，从医院到地铁站一公里的路走错三次，可能是眼睛不好使以后方向感也变差了。

术前又验了一次光，看了眼底，又看了患教小视频（半飞秒的手术过程介绍），护士介绍了术后注意事项，没啥问题就进了手术室门口的小隔间。

先反套一件手术服、戴手术帽，然后护士用生理盐水冲洗眼睛、给脸消毒和点麻醉。洗眼睛舒服得很，尤其是发现从心灵窗户里洗出来一些小小的颗粒杂物中，居然有上次坐断眼镜腿后临时买的镜框掉下来的碎屑，不由得期待扔掉眼镜的那一日。

进手术区域后，我发现有几个一样等手术的人在走廊排排坐。没一会儿护士从手术室扶出来一个妹妹，紧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另一个姐妹被叫了进去。

刚出来的妹妹很沮丧，护士告诉她可以睁眼，但她很害怕说睁不开，一睁眼就忍不住流泪，护士说过一会儿就好的，放心睁眼就行。妹妹告诉我们说做手术的医生好凶，让她看着术前视频里提示的绿点不要动，但她觉得绿点在动所以她就动了，医生严厉地说乱动会影响手术效果。

护士小姐姐听到了笑呵呵安抚她说，主任不严厉的话怕她动得更厉害，不过现在的激光仪器都有自动追踪眼球的功能，如果有位移会自动停的，不用担心。

还是护士温柔啊。其实被社会毒打过的成年人并不在意医生是不是“凶”，雷厉风行也是一种风格，医德医术才是更重要的，要相信医患的终极目标都是一致的。

之后，每个姐妹进去不久，我们都能听到“不要动”的男声，做完的互相一聊，都表示那个“薛定谔的绿点”太难盯着不动了，不是找不到就是感觉它也在动……

每做三个人，主任就会出来用裂隙灯确认上一组的眼睛没问题，然后护士滴眼药水并戴上像苍蝇复眼一样的带着气孔的透明眼罩，就可以走了。

等到快睡着的时候终于轮到我了，往手术床上一躺，就上了我心心念念（不是）的扩睑器。可能是因为滴了麻醉药，我并没觉得难受，接下来就是半飞秒的第一步——“掀起角膜的盖头来”，学术的叫法应该是制作角膜瓣。

两个眼睛都开了天窗后，我感到手术床平移了一下，应该是到了最关键的第二步——在角膜上挖凹透镜。这时主任对一旁的护士长说：“这个眼睛小、角膜小、眼窝凹陷，不好做。”

然后他冷酷无情的声音从脑门上方传来：“看着闪烁的绿点不要动”。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一个配合的患者，可是绿点在哪儿呢？我满眼都是红色的点点啊……之前护士提醒说，就算找不到绿点也别滴溜眼珠子到处去找，我就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主任：看到绿点了吗？

我：没有……

主任：怎么会看不到呢？！

我：好像看到了……

主任：什么叫好像？！

我：……

主任：怎么不说话？！

我：......

然后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闪烁的点点，反正就盯着不动好了。听到主任说什么XYZ调到多少啥啥的，估计是在定位激光，然后就是一股蛋白质燃烧的味道。之后感觉主任把我角膜的“盖头”给拨回去了，然后像是用小刷子在扫眼球表面，似乎是冲洗了一下，盖了一个小盖子，我估计是防止自己揉眼睛把角膜瓣揉皱了用的，手术结束。

全程眼睛没有痛感，只是主任固定我头部的时候按得我下巴生疼，再就是不停地被提醒睁大眼睛让我很委屈，我觉得我睁大了呢。

后边就是和别人一样的流程，然后戴着眼罩跟老妈回了家。因为天已经黑了就没戴墨镜，感觉远处都看得到就是看不大清楚，回去早早睡了，也没有出现不适或者疼痛啥的。

智能音箱被我上了二十个眼药水闹铃

第二天醒来，我感觉眼屎封印了双目，而且眼珠子非常红，像开了写轮眼。

去医院复查，护士先把眼罩摘了，用棉签帮我清了眼屎，然后把眼睛表面像隐形眼镜一样的盖子取掉，笑眯眯地说这几个做手术的都被眼镜耽误了颜值，摘了眼镜像换了个人呢。

之后验光，我术前视力是右眼：0.2，左眼：0.2；术后右眼：1.2，左眼：1.2。做完裂隙灯检查，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让我这几天注意少用眼多休息，然后开了好几种眼药水，嘱咐我要好好滴，每两种之间要隔开10~15分钟滴。

为了记得滴眼药水，我特意拉了Excel表格，开始几天差点把我逼成强迫症，只要有一种忘了滴，其他的都得推后。后来我灵机一动，在智能音箱上设置了N个闹铃，为不同的眼药水录制了不同的铃声，比如中午12点，智能音箱就会提醒我：氟米龙，白色盖子，使用前摇匀。

这次手术给我的工作按下了暂停键，最初几天我谨遵医嘱不看手机电脑，实在百无聊赖就听书，欧文亚隆的《叔本华的治疗》中有一句触动了我，诊断为黑色素瘤晚期的主角朱利斯一次半夜醒来哀伤地发现“年轻时一直认为现在只是美好未来的序幕，多年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反过来沉浸在怀旧中。”

术后看东西有点像看网络标清而不是高清视频，医生说初期的确会有这种情况，加上手术的时候会留一点远视储备，防止回弹，一到三个月后会慢慢稳定下来。眼睛对背景光的要求高了很多，周围暗了就觉得看不太清了，被窝里看手机完全看不清，算是被动保护眼睛吧。

虽然做了手术，但我还没有实现百分百的glasses-free，因为白天出门还是要戴墨镜，晚上风大的话要戴风镜，好在大半年后就不会这么娇弱了。我术后复查的频次为术后一周、两周、一个月、三个月，当然中间有任何不适要及时就医。

然后，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脸，以前不戴眼镜看不清，戴着眼镜只能看到框架遮挡下的脸庞。怎么说呢，还真是……平平无奇……

幸好我只是“角膜小”不是“小角膜”

我一直在琢磨医生那句“眼睛小，角膜小”，一查发现“小角膜”居然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或隐性遗传的先天性发育异常，表现为角膜直径小于10毫米，曲率半径增大，同时可能伴有其他先天异常，容易发生青光眼。

忍不住咯噔一下，再次复查的时候我小心翼翼问医生我的角膜直径是多少，医生说是10.4毫米和10.5毫米，问我怎么了。我说担心自己是小角膜，他哈哈一笑，说那种疾病很罕见，我的只是偏小，还在正常范围内，我这才松了口气。

不仅“小”是异常，“大”也是异常，另一种先天性发育异常就叫“大角膜”，是X连锁遗传，表现为角膜直径大于13毫米，有可能会影响视力。所以刚刚好才是最好的，虽然我没能继承老妈那双妈生卡姿兰大眼睛，但好歹是健康的。

在知道我做了屈光手术后，小伙伴们纷纷觉得这个手术可以做并表示出摘镜的意愿，我就决定写下历程给大家做个参考。

总而言之，要不要做屈光手术首先要问自己，是否有强烈的摘镜意愿、是否可以承受虽然很小但不是零的风险，然后在有资质的机构请医生来决策最合适的手术方案。不戴眼镜真的很爽，可以愉快地翘着脚看洗完脸的老妈满床摸眼镜。截至上一次复查，两眼视力均为1.2，希望可以多维持几年，以后要更加注意保护眼睛，毕竟它们已经不是当年的“破罐子”了。

最后，感谢冷酷的直男主任、和蔼的眼镜医生和小哥们还有温柔的护士小姐姐们，感恩天才导师对我论文拖延症的容忍（导师：我又有什么办法……），并奉上我妈六年前元旦发的（虐狗）朋友圈截图：三十年前怀着我的她和老爸的合照，还配了一首小诗：

妈妈的朋友圈截图丨作者供图

医生点评

陶勇 |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眼科主任医师、教授、博导

果壳病人名不虚传，生啥病都能把自己生成半个医生。这位“小眼睛”瞳学，你做一次近视手术就能掌握这么多医学知识，这很果壳。

近视手术是非常成熟、安全的小手术，如果年满18岁，本人有强烈的摘镜愿望，术前检查符合条件，愿意承担正常的手术风险，那就可以试试。

但近视手术唯一的作用就是摘掉眼镜，属于“美容”类手术，相当于把眼镜装到了眼睛里面，它不能改变眼睛已经近视的事实。

文中有个谣言破得很对，眼科医生自己也是会做近视手术的。做了的不会在头上顶块牌子，没做的各有各的考虑。近视手术做还是不做，跟眼睛是否符合手术条件有关系，跟医生对自己颜值的要求也有关系——我们科室就有男医生觉得自己戴上眼镜像明星，据说还是一位很红、很有学问和气质的男星。所以我估计就算倒贴他钱，他也是不愿做的。

近视手术有好几种类型。无论是全激光TransPRK、全飞秒，还是半飞秒，其原理都是用激光去“雕刻”，在角膜上磨出一副“眼镜”。

半飞秒

半飞秒手术是在角膜表面打开一个“盖子”，即掀起它的“盖头”来，暴露出角膜的基质层，然后用激光磨掉一层，再把角膜的盖子盖回去。

半飞秒手术能够矫正的近视度数范围比较大，适合近视-12D、散光6D、远视+6D以内的朋友，但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角膜切口。手术时间差不多单眼3-5分钟左右。

全飞秒

全飞秒不会在角膜上打开“盖子”，而是透过角膜的上皮细胞层和前弹力层，在基质层“雕刻”出一个凹透镜。之后在角膜缘开一个小口，从小口里把不要的部分抽出来。

全飞秒手术切削的角膜比较多，所以对近视度数和角膜厚度的要求也更高，适合近视-3D到-10D的朋友，手术时间对于熟练的医师来说，应该也是5分钟以内解决战斗。

全飞秒手术伤口小，愈合也更快，术后不舒适的感觉更轻。有些朋友半个小时就觉得自己看东西挺清楚的了。这个手术的好处在于恢复快，但是手术价格也更贵。

全激光TransPRK

全激光TransPRK手术无刀无瓣，一步完成，手术时间短，也就几十秒，对于担心自己手术中不能很好配合的童鞋特别适合，但是缺点是手术后要难受1-2天，术毕佩戴绷带镜（可以理解为隐形眼镜一样的东东），因为会有流眼泪、睁不开眼的感觉。相对而言，手术费用也更低一些。

晶体植入

晶体植入手术就是把眼镜直接“装”进眼睛里。手术时，医生会在角膜缘开一个小口，然后把一个折叠好的镜片从切口塞进眼睛，展开之后放在虹膜和晶体之间，再调整一下位置，手术就完成了。

晶体植入手术不在角膜上做文章，矫正的近视度数范围非常广，即使是超高度近视，角膜手术不能解决的，也有可能通过晶体植入手术来实现摘掉眼镜。这个手术的价格也是不菲的。但它对眼睛的结构也不是毫无要求，需要结合术前检查才能明确能不能做。

无论哪种近视手术，术后最关键的，是不要去揉眼睛，因为担心把角膜瓣揉破，或者将脏东西揉进眼睛。术后1个月内，洗头洗澡都要格外小心，尽量不要把脏水弄进眼睛。如果可以的话，术后1个月内，也不要做眼部和眼周化妆，术后半年内不要去游泳池游泳。要养成良好的用眼习惯，做好度数增长的防控工作。

好了介绍了这么多，如果你综合考虑清楚之后，还是想做近视手术就去做吧。毕竟做过你才能知道，快乐是再也不会从理发店里哭着走出来了，风险是终于知道自己的颜值是该“归功”于父母，还是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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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ong

编辑：香橙、代天医

封面图来源：站酷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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