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们不爱运动，却爱观看比赛

今天凌晨，本届欧洲杯终于迎来了冠军。在赛前被很多人看好的意大利队在点球大战中击败了英格兰队，成功捧起了奖杯。对球迷们来说，也可以暂时结束凌晨三点熬夜看球的煎熬。这或许正是体育比赛的神奇之处——由于过程是完全未知的，所以即使它们看起来有着相同的剧本（例如每场足球赛无非都是两边十一个人将球传来传去，最后比较一下射入球门的数量），但我们还是会在最不理想的时间段观看比赛，无论是狂热球迷，还是那些屏幕体育爱好者——他们平时从来不会参加体育运动，但很喜欢观看比赛。

在今天凌晨的欧洲杯决赛上，意大利队在点球大战中击败了英格兰队。照片来自新京报网。

体育运动的魅力究竟在哪里呢？甚至连那些可能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运动——飞碟射击、有舵雪橇、曲棍球、撑杆跳——我们也有可能在屏幕前成为它们的爱好者。即将在7月份开幕的奥运会将会是大众接触小众体育比赛的良好契机，而且更加有趣的是，奥运会似乎是为小众体育比赛量身定做的项目——想想吧，有谁会关注奥运会足球比赛的冠军？

那么，体育比赛为何吸引我们呢？它带给了我们哪些在日常生活中难以亲历的精神体验？在未来，体育比赛又可以尝试什么样的改革来更好地吸引观众？英国作家杰夫·戴尔在他的书《人类状况百科全书》中，对体育比赛为何具有魅力给出了自己的观点与调侃。

原作者 | 杰夫·戴尔

摘编 | 宫子

《人类状况百科全书》，作者：杰夫·戴尔，译者：王和玉，版本：浙江文艺出版社2021年6月。

01

比赛让人无聊又让人感动

2004年奥运会欧洲杯的枯燥令人难耐 （总决赛可以说是开幕战的重演，希腊与葡萄牙比分1：0。无疑，这使得中间的赛事变得可有可无） 有一个发烧友开始对雅典奥运会变得厌倦。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欲望和自控力，能够耐着性子看完那些使人精疲力竭的节目：深夜进行的颁奖典礼和那些我已经看过十几次的重播赛事。

2004年欧洲杯决赛，希腊对阵葡萄牙。

终点摄影技术作为精确的评判标准，使得肉眼无法识别的胜负难分的情况不再棘手。 即使三名来自肯尼亚的障碍赛参赛选手试图同时跨过终点线，终点摄影也能证明他们是先后跨过 的。 每项比赛中 （最具争议的是体操） ，在没有技术裁决支持的情况下，男子和女子运动员的表现都在不断超出我们的评估能力。

很显然，在奥运会上，这样或那样的眼泪无处不在。 我已经在沙发上留下了许多眼泪，这使我有点困惑，却又屡次为运动员所能展现的情感深度感到惊讶，而在过去，这种情感深度被认为是高雅艺术才拥有的。 美国小说家安德鲁。 霍勒兰 （AndrewHolleran） 所写的是对的： 大多数时候，“电视上的眼泪犹如色情电影中的镜头”。 在我们面对一切事物，尤其是所谓的不幸时，所做的反应总是被削弱、被世俗化和被预设，此时，运动就能让人感同身受，尽管我们对那些经常流传的陈词滥调非常熟悉，它仍然是神秘的。 华兹华斯声称自己“深沉的思绪不是眼泪所能表达的”，但迄今为止，让马特乌·平森特在讲台上颤抖着站起来的泪水实际上也是神秘的。

虽然那情景非常动人，但是最打动我的是来自加拿大的划船队员巴尼，威廉斯 （BarneyWilliams） 的一句话。 他说： “作为有史以来最激动人心的赛事之一，这是非常振奋人心的，就像以三四秒的优势夺冠一样。 ”大多数令我泪眼婆娑的场景都体现出运动家精神： 十项全能选手在过去36个小时的努力中精疲力竭，相互拥抱。

巴尼·威廉斯。

02

奥运会是否应将大型项目排除在外？

相比之下，对于足球运动而言，赢球已是根深蒂固的唯一念头，以至于这项运动让人爱恨交织 （这也是为什么欧元最终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因） 。 奥运会开幕两天后，吉米·弗洛伊德·哈塞尔巴因克在对阵纽卡斯尔联队时用手攻入了一个球，从而使得整场比赛的分数无效 （这就是叫“足球”的原因） 。

奥运会期间，我们反复被提醒，参加奥运会本身就是光荣，奥林匹克理想是正确的，这些新奇古怪的想法可能会扩大获胜的光环 （或许更为讽刺的是，奥运会的优点在于舞弊是无形之中在幕后上演的） 。 不管所涉及的运动是否有价值或可笑，参与比赛的乐趣始终存在。 关于奥运会是否应该包含小型运动项目，一直存在着大量的争议。 从奥运会所展现的证据来看，争论的焦点应该是是否需要将大型运动项目排除在外。 研究结果表明，对于顶尖的网球运动员和足球团队来说，奥运金牌远不是最终的奖项，而是和国际联赛杯 （不管它现在叫什么） 相当。

最行之有效的运动是那些公认的在奥运会上获得报道、认可和取得成就的运动。 以羽毛球为例，羽毛球比寨非常震撼！ 在距离大卫·因肖在英国泰特现代梦术馆创作的优美画作中那梦幻的乡间田园小屋100万英电处，羽毛球混合双打半决赛的激烈程度堪比任何体育赛事。

2012年伦敦奥运会羽毛球混双决赛。

这种全神贯注是显而易见的，而我想，直接利益的减少、是我和其他许多人对这场比赛变得如此专注的原因。 注意力缺失似乎不太像一种疾病，而更像是窥探人类进化的下一个阶段。 总有一天，对任何事情的专注超过几分钟的能力会像夏尔丹一般神秘。 与此同时，我们有那些乒乓球运动员的照片，他们的精力集中在飘浮在额头中间的白色小球，就像一个装着纯粹思想的气泡。 对不起，我说到哪儿了？ 哦，对了，说到那些所谓的小型运动项目。

奥运会还有一件事总能让人惊叹： 观看一场自己毫无兴趣，甚至从未有意参加的比赛是多么的有趣。 我不喜欢打篮球 （德里罗称之为“腋窝运动”）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观看那些我讨厌的比赛。 以曲棍球为例，这是一项需要弯腰驼背的运动，现场打冰球可以缓解腰背部的慢性疼痛。 谈到腰酸背痛，举重运动员才实至名归。 我喜欢观看举重比赛 （尽管在看比赛的过程中，我经常不情愿地想起克雷格·雷恩有关小狗的那句台词，“小狗像举重运动员一样大便”） ，尤其是那些超重量级的举重选手，举起超重量级的重量。 你敢想象一下换成你是举重选手的情形吗？ 仅是举重运动员的早餐就足以使我丧命——20个鸡蛋，12块牛排。 但是作为一道风景线，它使人完全人迷，看着横梁在重压下变弯，猜测着是否会有人在眼前真正爆发。

爬绳比赛曾经也是奥运会的比赛项目。

03

这样改革或许比赛会更有趣

此外，当我打开电视机，看见水手本·安斯利在与残酷的大海进行一场一边倒的激烈对决时，我感到莫名的欣慰。 在那个裁员和注重成本效益的时代里，他是一名亚哈船长。 很高兴知道他在那里，至少对我来说他仍在那。 我们还会回过头来讨论这一点。 毫无疑问，这些小型运动项目服装的改变能使其获益。 颇不寻常的是，柔道服长时间以来一直保持不变，因为参赛者需花费大量精力才能使它恢复原样。 倘若参赛者的穿着似牛仔，在骑着马越过那些废弃的火车车厢时，超越障碍比赛将会更加有趣。

其他体育项目则需要更为彻底和全面的改革。 如果弓箭手射击的是移动着的目标，射箭技术就能提高一—可能是羚羊，也可能是人类 （这有可能会成为一项运动） ，最理想的情况是两者同时作为目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历时三天的综合全能马术比赛、飞碟多向射击比赛和射箭比赛结合起来，统称为“牛仔与印第安人”呢？

美国的当地牛仔比赛。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项目无需依靠盛装打扮，因为它们与生物起源有着如此直白的联系： 逃离或追赶某物或某人的能力； 跃过大裂缝或河流； 游过一个湖。 （由此得出的推论是，难以想象使用三级跳的情景是怎样的，也许是遇到了宽流中的垫脚石？） 有人可能会进一步指出，一种项目的吸引力与它作为人类活动出现时所处的阶段有着直接联系。 在跑步、障碍跳跃和游泳项目出现后，又出现了投掷运动、打斗比赛、体操 （或者也叫翻滚运动） ，以及由蒙古族游牧部落或其他民族所开创的所有马术运动，最后我们发明了球类运动 （这与轮子的发明一样重要） ； 而当我们熟练地使用和制造工具时，我们便发明了球拍运动，加压包装的网球、乔丹气垫运动鞋等。

但是，基础体育项目的原始起源意味着，无论它们是放弃或者接受一些细微的变化，都不会随着技术的改进而有所改变。 普鲁哈克 （Plutarch） 在为《观察者报，体育月刊》撰稿时写道： “那些手脚灵敏、肌肉强健的人超越了人的本性，总是很力充沛。 ”在所有物种的特质中，还有什么能比我们对地心外捋有的爱恨交织的感情更简单的呢？ 不要小看它，没有地心引力，奥运会就没有什么看点了，尤其是那些费尽全力参加的反重力比赛项目，就如鲍勃·迪伦为的那样。

数次的失败——我猜你会管它们叫牺牲——是体操项目极其重要的魅力所在。 它们提醒我们，在展示每个动作的过程中，回到平衡木上困难重重 （看到体操运动员的教练站在平衡木边上，随时做好接住她们的准备，以防跌落，这是多么和谐的场景呀） 。

摄影在其他运动中表现得如此出色 （例如，在短跑项目中，瞬时的高度集中与长焦镜头的视觉压缩完美匹配） ，却很难将体操运动员失重的瞬间展示出来。 确切地说，那是体操项目的亮点 （矛盾的是，高速的快门很容易使任何瞬间产生失重效果） 。 反过来说，我们也难以判断所看到的情况是怎样的，裁判们似乎也是如此，而原因在于我们对完美的纠结。

罗伯托·卡拉索在《卡德摩斯与和谐的婚姻》中写道： “完美并不是解释自己的历史，而是表现出完整性。 ”体操项目并非如此，它让我们看到了完美，但是一旦达到了完美的地步，标准又会立刻提高 （再来一次半周转体如何？） ，从而搁置了完整表现的想法。

体操比赛。

我们得再等四年才能再次经历这一切，因为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这一想法令人难以忍受。在8月的那几个星期里，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意义和目标（回家看奥运会一一就我而言,我已经在家了,所以就看奥运会吧）。很高兴能够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也非常开心能够看到些新鲜的面孔，仅仅是看着他们就已经非常高兴了。我们花了半天时间观看比赛，第二天早上又花了很多时间去阅读我们所看到的内容，我们觉得很充实。今天完美地过去了，明天又来了。

我们从不感到无聊，即使我们感到无聊，至少在电视上还有些东西可以看。没有它我们乍么生活？没有它我们该怎么办？在北京奥运会闭幕式上激情澎湃、热泪盈眶的演讲，在“世界青年”再次聚首之前，我们该如何生存？

本文经授权摘编自《人类状况百科全书》。原作者：杰夫·戴尔；摘编：宫子；编辑：李永博；导语校对：刘军。欢迎转发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