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女生忽然集体发疯乱叫,这一切背后,另有蹊跷(组图)
在科学年代,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疾病,似乎都能找到合乎逻辑的科学解释。
那些曾经看起来神秘的、没有缘由的现象,似乎再难从现实世界中看到。
但最近,马来西亚的一所中学里发生的一件事情,在当地很多人看来,只能用“超自然现象”来解释:
一群原本正常的中学生,突然出现了幻觉,一起陷入了迷乱之中。
没有任何生理疾病,没有任何明确的诱因,靠着“巫医驱魔”才恢复平静。
但是,无法被人理解、靠着驱魔平息,就能代表这一切是群体中邪吗?
群体性癫狂背后的历史,其实远比一次“中邪”复杂得多...
【中学女生群体突然发疯:是中邪还是精神病?】
去年七月的一天,马来西亚吉兰丹首府郊区的村庄Padang Lembek,一群中学生正在社区学校Ketereh照常上课。
这所学校外表看起来和其他普通马来西亚高中没什么区别,树林掩映,墙壁被刷成了鲜亮的黄色,校门口有一些卖小吃的摊位。
炎热潮湿的季节里,学生们常常在户外浓荫下活动。
在校门口卖黄咖喱饭的阿姨Zan正像往常一样在准备食物,学校里的孩子她基本都很熟悉,一会儿放学了可能都会过来买小吃。
突然之间,她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像是某个小女孩在尖叫。
随后,尖叫声越来越杂,其间掺杂着各种哭嚎,听的人心惊胆战。
Zan放下手中的活向校园里张望,她看到有9个小女孩被人拖出了教室,每个小女孩都像发疯了一样,在大声地尖叫、嘶吼、疯狂扭动,而其他的孩子则都仿佛呆住了一样看着这一切。
一名当地的巫医带着一堆助手,进入了那个关着小女孩们的祷告室。
随后,不断有和那9个女孩一样的歇斯底里的学生,被老师们从教室里拖了出来,带到了祷告室里。
截止到当天结束,有39名学生出现了突然爆发的精神失常。
有人说,这群小女孩是中邪了;也有人说,是“精神病疫情”突然爆发;
不管怎样,当天39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甚至,就连当事人也不是很清楚。
比如当天第一个“发疯”的学生Siti,至今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了。
Siti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村子人人不算多,大家互相都认识,社区关系很紧密。Siti和家人们住在一个有露台的房子里,红色的屋顶和绿色的树林对比鲜明,日子过得十分安宁。
和其他青少年一样,Siti在青春期里也倍感压力。在2018年的最后一学年,她面临着一系列重要的考试。好几个星期里,她都一直在努力复习,想要专心读书。
但越是想要集中注意力,似乎就越容易涣散。
按照Siti的话,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精神变得不太正常。
终于,这种不正常在7月那天爆发了。
“当时,我似乎听到一阵铃声。随后我觉得自己肩膀上,好像有一个坚硬的、尖锐的、水龙头一样的东西抵着。
我突然觉得非常困,靠在了课桌上。我想转身看看身后到底是谁,但转身的时候房间一下变暗了。
恐惧淹没了我:我的背部出现了 尖锐的、撕裂的痛感,感到天旋地转,随后就摔倒在地上了。
我的意识已经涣散了,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到处都是鲜血、暴力的场面。
我看到了最可怕、最纯粹的邪恶的面孔。
它纠缠着我,我无法逃脱。我试图张开嘴尖叫,但却发不出声音。
之后我就昏过去了。”
Siti爆发后,学生们开始像有连锁效应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癫狂之中。
几分钟内,其他教室的学生也开始尖叫,疯狂地哭喊着在房间地乱窜。
也有女孩大喊着看到身后有黑影,随后昏了过去...
一年过去了,对于当天发生在Siti和另外38名学生身上的事情,仍然没有任何官方解释。
人们可以看到的,是社区里的宗教精神治疗师被请来为学生们举行大规模的祷告会。
为了防止“精神疫情”再次爆发,学校方面对校园安全计划做了调整,安保工作加强了不少。同时,还为学生们制定了每日祷告和心理学课程。
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发学生们集体癫狂的?
对于这些问题,学校、当地村政府都很避讳,禁止校方工作人员接受媒体访问。
但消息还是传开了,不仅传遍了马来西亚,也传到了地球另一边的欧美国家。
或许,在当地人看来这是一个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的“集体中邪”事件,但在学者眼里,所谓的超自然现在只是因为人们研究不够透彻。
像是这次的“集体性癫狂”事件,其实在历史上并不罕见,在学术上也早有研究。
【从中世纪舞蹈狂热,到现代工厂群体精神失常,群体心因疾病并不罕见】
来自美国的医学社会学家Robert Bartholomew在过去十多年里,一直都在研究马来西亚的集体性癫狂现象。Ketereh学校发生的一切,当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他的研究中,Ketereh学校当天发生的一切,其实在学术领域有个专业的术语形容:
MPI,Mass Psychogenic illness,群体心因性疾病。
这种病是指一大群人,在没有生理诱因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癫狂、抽搐等举动,仿佛突发性精神失常有了传染性一样,让一群人同时变得歇斯底里。
不过,通常而言这种现象发生得都十分迅速,恢复得也很快,往往找不到明确的生理基础。
关于MPI,虽然古往今来记录很多,但对其产生的具体生理机制,科学家们也还没有统一的结论。
所以一直到现在,MPI都没有被正式列入精神障碍手册。
来自英国伦敦国王学院医院的医生Simon Wesseley有一段关于这种现象的比较权威的描述。
他认为,MPI是一种“集体行为”,在其中的人经历的体验都是真实的,比如真正的生理上的昏厥、心悸、头痛、恶心、颤抖等。
甚至还可能有腹部绞痛、咳嗽、虚弱、呼吸困难、眼睛发炎、呕吐、腹泻、视力障碍、皮疹、瘙痒等。
虽然没有传统的生理医学解释,但这种现象的出现和所谓的传染,或许和社会因素造成的心理问题有关。
简而言之,MPI虽然没有固定的生理诱因、却有生理疾病症状,可能和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有关。
当人们将这种集体性癫狂界定为MPI后,再回头去看历史,会发现它并不少见。
在欧洲,最早的MPI研究案例就是中世纪的“舞蹈狂热”,也就是传说中的圣约翰的舞蹈诅咒:
这种社会现象主要发生在14-17世纪的欧洲大陆,讲的是一群人可能会突然间开始跳舞,有时候几个人,有时候是成千上万人,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
他们可能就像穿上了红舞鞋一样,会一直跳到疲惫、虚脱到瘫倒,有些人甚至跳到失足坠落身亡。
最早的一次记录是1374年的神圣罗马帝国的亚琛,之后迅速蔓延到整个欧洲。
1518年,斯特拉斯堡也有一次令人瞩目的“舞蹈狂热”爆发:
一名叫Frau Troffea的女子突然开始在街上跳舞,当天就有33个人变得和她一样,一个月内有400多人加入了她的队伍,其中很多人都因为过于狂热而崩溃,过于疲惫导致心脏病发作而死亡。
有的人会裸体游行,有的人会表现得像动物一样,有的人会跳到骨折了都不停,期间伴有各种尖叫、哭或者笑。
有人推测这些陷入癫狂的人是被毒虫咬了,但这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因为实在找不到人们狂舞的生理原因,人们开始怀疑这些人是被恶魔附身了。
所以,为了防止人们陷入这种舞蹈癫狂,人们尝试过用宗教祷告、音乐等方式将失常的、陷入狂热的人唤醒,但都没有明确的效果。
唯一比较明确的有效措施,是隔离这些陷入狂热的人。
神奇的是,虽然在这三百多年里,舞蹈狂热的记载非常多,但这种现象在17世纪中期从大众中渐渐消失了。
到了15-19世纪,MPI开始频繁出现在有修女的修道院中。
这些修道院里的修女往往都是出生在贫困人家,受到家人的逼迫不得不进入修道院中,发誓守贞和坚持清贫,生活非常严格,受到各种纪律的控制。
当她们出现集体性癫狂时,人们往往认为她们是被魔鬼附身了。
有记载说发疯的修女们会像猫一样喵喵叫,而牧师常常需要到场为她们驱魔。
在近现代,MPI的记载也没有中断过。
在进入工业革命年代后的英法德美意的工厂里,都曾经有过MPI的爆发。
最详细的记载则来自于新加坡:
根据新加坡劳工部的数据,在1973年到1978年间,新加坡工厂出现了6次MPI爆发。
他们都出现了歇斯底里的精神失常,其中一部分即使用了镇定剂也没有效果;有人出现了恍惚状态,部分工人说他们看到了一个鬼魂在发言。
经过调查,没有发现任何生理原因,但发病人员都有一些共同的社会特征:
比如都是结婚生子了的;都是家庭里的经济支柱;他们对于生活里出现的困难,都处于无法对抗的阶段,对生活状态并不满意;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和周围人的联系非常紧密,处于很密集的社会关系网之中。
另外,在坦桑尼亚、比利时、美国的学校里,都出现过和马来西亚Ketereh学校一样的突发的学生群体性癫狂。
比如1962年的坦桑尼亚的一个村庄Kashasha的学校里,有人在课堂上讲了一个笑话,这个笑话引发了一小群学生开始大笑。
但笑声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持续下去且不断扩散,大家全都笑到停不下来,远远超出了正常的状态。学校被迫关闭,孩子被父母送到周边地区。
但周边的村庄也开始陆续出现这种“大笑不止”的现象。
最终这个事件持续了六个多月、影响了14所中学、1000多人后,才莫名平息。
在排除了所有可能的生理原因后,这些案例的调查结论都只能将癫狂归结为群体性突发心理疾病。
虽然这些案例分开看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形式,但在研究人员们看来,它们归根结底是同一种现象。
而严格的保守的文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
【马来西亚成为集体性癫狂的世界之都,原因何在?】
在最近几十年里,心理学在发展,人们对精神疾病的认知提高,MPI在现代国家越来越少见了。
但在有的地方,MPI依然时不时地出现。
比如最近几年,难民儿童群体中就有MPI的现象:瑞典接收的部分难民儿童,在他们的父母被驱逐出境后,莫名地陷入了昏迷状态,没有生理病因地昏睡不醒。
有研究人员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感染”,假设他们昏厥是受到了“文化束缚症”影响,将其定义为一种特有的社会心理疾病,也是MPI的一种。
不过,在Robert的研究中,当今世界真正频繁出现MPI的,并不是北欧,而是马来西亚。
在他看来,这个国家就是世界的MPI之都,群体性精神失常现象比其他地方都要普遍的多。
西方学者对于马来西亚的MPI记录始于1976年:
当时,在马来西亚关丹的一所精英寄宿学校里,学生们正在进行校园歌唱比赛。
突然有个女学生声称在附近宿舍看到了一个“微笑的佛家僧人”后,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随后有30名学生和她一样开始尖叫、癫狂。
最后学校管理人员是把巫医请来为学生们驱魔,人们相信学生们都是被鬼魂附身了,巫医需要在生者和鬼魂之间进行调节,让鬼魂离去。
这样的“驱魔传统”,到现在还在继续。
一直在研究这种现象的Robert表示,在马来西亚这样一个精神上有着深刻的宗教影响的国家,许多人,尤其是那些来自农村和保守地区的人,都相信传统民俗和超自然的力量。
而且,马来西亚最保守的宗教地区吉兰丹成为MPI最常见的地区,也绝对不是一种巧合。
这里被马来西亚穆斯林看作是国家伊斯兰教的心脏地带,和其他地区不同,这里连历法都是遵循古老的伊斯兰历法,工作日是从每周日开始每周四结束,每周五大家都会去祷告。
这里的生活和现代化、忙碌的吉隆坡不一样,非常简单,社会关系也平面且紧密。
这个地区学校发生的MPI,在Robert看来也和学生们所处的特别的教育环境有关。
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听了无数关于鬼魂的传说,根深蒂固的萨满传统和东南亚民间神话影响甚广。
其中有一些比较流行、通用的“恐怖故事意向”,比如死亡的婴儿会被巫师用黑魔法处理后,变成可怕的具有魔力的幽灵;有一些吸血鬼僵尸,会以生人为食物;有的含恨而终的女人会成为复仇的鬼魂。
而幽深的树林、大树、墓地,都成了这些鬼怪故事中常见的场所。
这些恐怖故事助长了民间的迷信思维,也使得年轻的学生群体有可能产生“同样的恐惧”。
另外,不可忽略的一个因素是,这里的穆斯林女孩,都遵循严格的宗教纪律,从着装规范,到听什么音乐,都是要遵循教规的。
Siti和朋友们就不能听非伊斯兰教的音乐。
这样保守、压抑的环境,当然会给青春期的孩子们造成更多的焦虑。
从2016年开始,一到夏季,MPI就会从一所学校“传染”到另一所学校,甚至有些中学因为学生的MPI现象而停课关闭。
民间关于学校闹鬼的传说越传越烈,恐慌常常会随着MPI的爆发而持续几个月。
有时候,一个学生说在树下看到了一个老妇人,接下来其他人也会说看到。最后人们只能将其归结为闹鬼,将那些大树砍掉。
但没有办法理解,并不代表没有应对的策略。
在将MPI理解为超自然现象后,当地人们也会用“超自然的力量”来解决这种群体性癫狂。
【2100美元的驱魔工具包,是科学和迷信的结合?】
上文提到的Ketereh最先癫狂的女生Siti,在癫狂后几小时内恢复了平静,但由于这次“发疯”,她休学在家休息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远离了考试压力,远离了同辈焦虑,并且有机会唱唱自己喜欢的歌手的歌曲,Siti的心理状态稳定了很多,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但在周围的人看来,Siti能恢复主要还是巫师Zaki的功劳。
Zaki是当地一名虔诚的教徒,也有20年的“巫医”经验,在Siti“癫狂”后,他对那些孩子进行了“驱魔”。
他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现代心理学的理论,认为孩子们的突然癫狂和所处的环境、当时的心理状态有关,但他依然觉得,在这些群体性癫狂中,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面对采访,他表示“科学虽然很重要,但并不能完全解释这些超自然现象。非信徒是理解不了我们的感受的,除非这些事情真的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不过,Siti周围的人对巫医的推崇,还不是最让人感到迷信的。
为了防治越来越常见的MPI现象,马来西亚的彭亨州的宗教学者团队,为学校们提供了一个非常有争议的解决办法:
“一个价值高达2100美元的反集体癫狂工具包”。
这个工具包里,有甲酸、氨气吸入剂、胡椒喷雾以及竹制的钳子。
因为根据古兰经,恶灵是无法接近这些物品的,所以宗教学者开发了这个工具包,旨在将“科学与超自然力量结合起来”。
他们自豪地宣称,“我们的工具包已经被两所学校使用,并成功地解决了100多个案例。”
尽管没有科学依据,但这个工具包还是被以传播理性和知识的学校接受了。
马来西亚政府官方对此进行了严厉的抨击,认为这种工具包是社会落后的标志,是荒谬的迷信。
政府普及教育就是希望马来西亚人能具有科学创新精神,而不是沉迷于超自然的信仰中。
但仍然有一些马来西亚临床心理学家支持这种工具包,觉得“信仰的力量并不因其不具有科学而打折,马来西亚文化对这种群体性癫狂有自己的解释。”
从这次Ketereh学校的群体癫狂和古往今来类似现象的记载来看,MPI作为一种现象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在研究中,认识到有这样一种现象,但还没能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它。
但目前不能用科学解释,并不代表这种现象背后没有科学逻辑,完全是超自然的。
尤其是在目前的资料汇总中,“压抑保守的社会文化”“群体性的心理焦虑”,已经成为了与MPI密切相关的两个因素。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MPI能和抑郁症等心理疾病一样,被研究得更透彻,找到合理的科学解释。
到时候,可能人们将不再需要驱魔的巫医,对MPI和魔鬼的恐惧,也会随着科学解释的出现而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