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败2名罗马皇帝，中东版“钓鱼城”如何打退数十万罗马军团？

作者｜冷研作者团队-微漫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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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1259年，南宋王朝与蒙古在四川地区的潼川府路合州钓鱼城，打了一场长达36年的“钓鱼城之战”，创下了中外战争史上罕见的以弱胜强的战例，钓鱼城因此被誉为“上帝折鞭处”。在中东也有一座堪比“钓鱼城”的坚城，让当时如日中天的罗马军团多次折戟沉沙。那么这座堪比“钓鱼城”的中东城市是如何抵挡罗马军团的进攻的呢？

如果就古典时代军队的攻坚能力作一比较，那么声名赫赫的罗马军团一定名列前茅。这支打遍地中海世界无敌手的强悍武装，自创立伊始就开始学习如何构筑营地、挖掘战壕、铺设道路，因此掌握了一手冠绝群雄的过硬工程学技术。而从希腊人和迦太基人那里继承到的操作各类中大型组合投射机械的能力，又为他们在诸多攻坚克难的战斗中如虎添翼。

事实上，自共和国至元首时代，罗马军团依靠这一手绝活拿下了无数看似坚不可摧的要塞堡垒，哪怕是强如马萨达那样堪称天险的雄关，罗马人依然能用叹为观止的土木工程强攻破敌。倘若正面确实无法突破守军的防御，他们也可以采取长期围困的方法消耗对手的实力，同样被称为铜墙铁壁的努曼提亚和拜占庭均因此被迫投降。

当然，罗马军团并不是造物主，他们也会遇到吃瘪的时候，特别是在境外作战无法支持长期围困的条件下，少数特别坚固的城堡只要能做到正面挫败军团的强攻，即能迫使后者无功而返。这样的一幕就曾发生于公元198年的哈特拉城下。

▲哈特拉城的位置

或许许多人并未听说过哈特拉的名字，但对过去几年中东局势较为了解的朋友肯定知道，它就是那座7年前被极端组织ISIS破坏的文明古城。作为近代以来因考古发掘重见天日，且与杜拉-欧罗波斯齐名的两河重镇，此地遗址无疑是我们了解“罗马和平”时代阿拉伯城邦的重要窗口。

不过，相比杜拉-欧罗波斯辉煌璀璨的悠久文化，哈特拉的历史多少有些相形见绌。因为不管史籍资料还是考古发现，均不能找到此地在公元1世纪中期以前，存在文明的切实证据。

也因以上缘故，虽然现代人眼里的哈特拉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远古遗存，但在奥古斯都时期的罗马人和帕提亚人看来，它只不过是又一座因贸易而兴旺的新城而已——甚至可能才刚刚形成城市雏形。

▲哈特拉城

类似的商贸新城在古老的两河流域十分常见，既然它们由于商业交流的繁盛突然兴起，那么同样也会因商路的改道而骤然消亡，对见惯以上兴衰荣辱的美索不达米亚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值得铭记的划时代事件。

出乎当时所有人的意料，哈特拉的发展却比所有相邻城市都要来得迅猛异常。公元1世纪之前，该地甚至都没有像样的文明聚落；仅仅半个世纪后，它就不仅形成了一处占地可观的坚固城垣，而且得到了四周所有沙漠绿洲居民的效忠，从而建立起一个以该城为中心、辐射四方的哈特里尼王国。

哈特拉的迅速崛起要归功于当时联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从当地的地理位置可以看出，该城坐落于北纬35°40'、东经42°45'的美索不达米亚中部沙漠平原上，是方圆50公里内的唯一绿洲城市。

▲哈特拉城遗址

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进入美索不达米亚中部的商队的重要补给要地。通过交通不绝的商贸活动，当地统治者收获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从而能够装备起一支规模小却精悍的军队，并借此得到了帕提亚国王承认的附庸地位。

著名罗马地理学家普林尼曾声称，在他所处的年代里，整个阿萨西斯王朝由18个附庸王国组成，而哈特里尼则赫然在列。该城的名声甚至传播到了万里之遥的东亚，曹魏史学家鱼豢在其著述中就提到过一个名叫“于罗”的小国，它正是“哈特拉”的古汉语译称。

这样一座地处帕提亚腹地的阿拉伯城邦，本来与攻城略地的罗马军团井水不犯河水，但由于宗主国帕提亚时常与它的西部强邻爆发斗争，身为附庸的哈特里尼王国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卷入到两者的冲突内。

▲丝绸之路路线图

罗马历史学家狄奥记载，在公元113-117年的罗马-帕提亚战争中，哈特拉人曾带头反抗企图征服帕提亚的罗马皇帝图拉真，由此引来后者杀鸡儆猴式的报复。当年9月，这位素以武略著称的奥古斯都，带着一支估测可达5万之众的庞大军队，将该城重重包围。

激烈的围城战从初秋一直持续到冬季降临，战功卓著的军团一度曾打破了该城的某段城墙，几乎就要冲进去拿下城池，但斗志顽强的哈特拉守军却通过拼死抵抗，将入侵者逐回，从而险之又险地守住了家园。

虽然碍于国内爆发的犹太叛乱，图拉真不得不放弃如此难啃的硬骨头收兵回国，但很难想象心高气傲的军团步兵会甘于忍受上述失利，他们必然会另开边衅以求弥补失去的名誉，而80年后哈特拉人自己送上门的把柄，就让罗马人再次找到了复仇的绝佳良机。

▲罗马军团

原来为了尽可能多地在贸易蛋糕中赚取利润，哈特拉人十分不明智地卷入了彼时爆发的罗马内战。我们已经知道，角斗士皇帝科莫杜斯于公元192年12月31日遇刺身亡，导致随后各大野心家们为争夺帝位彼此厮杀不休。

与美索不达米亚近在咫尺的叙利亚总督，佩森尼乌斯·尼格尔是最早据地自立的行省枭雄。尽管他赢得了驻扎在亚洲和埃及共10个军团的共同拥护，却依然对手握整个北方防线16个精锐军团之多的强敌，潘诺尼亚总督，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心怀畏惧。于是他只能写信向那些位于帝国境外的东方诸王求援。

令他稍感欣慰的是，其求助的愿望得到了后者的热烈响应。实力最强的帕提亚国王承诺从王朝四境征召士卒借以支持盟友，他的附庸属王们则充当起马前卒的角色，而哈特里尼王国就是其中最早最积极的一个——该国国王巴塞米乌斯曾向尼格尔派出了数百名驰名两河的弓箭手。

非常明显，无利不起早的哈特拉人如此“古道热风”，必定打着自己的算盘。很可能尼格尔事先向其许诺了诸多商业权益，才换得了他们的积极参与。哈特里尼对这种基于本国利益进行的政治投资并无非议，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当其支持的目标被更强大的对手击败后，他们自己就会成为后者的打击对象，尼格尔败亡后的历史发展即证明了这一点。

击败敌手的塞维鲁胸襟狭隘而且睚眦必报，对哈特里尼在内的东方诸国支持尼格尔的政策怀恨在心，因而当其消灭最后一名劲敌阿尔比努斯之后，立即迫不及待地挥师东向。

自公元197年秋起，他先后击败了两河流域的诸阿拉伯城邦和帕提亚王国，不仅吞并了美索不达米亚北部，还将泰西封10万居民掠为奴隶。至次年2月底，挟胜利余威的罗马军团已团团围住了哈特拉，准备向这座始终不曾屈服于罗马的城邦，进行最后的打击。

塞维鲁此次围攻可谓志得意满，毕竟他那数万大军的铁蹄刚刚踏破帕提亚的首都，无论战意还是经验都处于最佳状态。更何况他还带了相当多的攻城利器，包括著名建筑大师维特鲁威提到的各类攻城车和攻城塔。凭借以上布置，成功统一帝国的新任皇帝，自信地认为能够完成80年前，图拉真未能实现的遗愿。

然而与拜占庭一样，哈特拉同样绝非一般的堡垒可以比拟。这座阿拉伯城邦坐落于两条大河之间的宽广沙漠中，四周多高地丘陵，且除了自身外别无其它供应军队的充足水源，这就给围攻者的后勤组织带来极大压力。

不仅如此，哈特拉的城防与拜占庭相比犹有过之。该城形状近似圆形，直径约为2公里，拥有一座3米厚、10米高、以烘干干粘土制造的砖块堆砌而成的、长达6公里以上城墙。上面分布有4座城门、11处堡垒、28座大型塔楼、超过160座小型塔楼，在城墙前方300-500米处区域，还另外布置了不少障碍物和陷阱，从而构筑起在美索不达米亚，甚至整个东方都首屈一指的森严壁垒。

哈特拉的守军同样异常精悍。据狄奥所言，他们的弓箭手臂力量强劲，能够从很远距离上射穿敌人的盔甲；他们的骑兵则极为擅长机动作战，能够来无影去无踪地袭击落单的敌方小股部队。

但最让对手胆寒的是守军装备的各类秘密武器。由于地处中东的油气带上，当地拥有异常充沛的沥青等石油资源，从而能够有效烧伤敌军，甚至对罗马军团的大型木制攻城器械都造成严重威胁。

罗马人并非不知道应该警惕敌人的火攻。事实上诸如维特鲁威和韦格提乌斯等著名建筑师和谋略家都曾详细描述过，守城士兵如何运用易燃物品焚毁攻城者的武器；但哈特拉守军使用的火弹和火油威力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些阿拉伯人将沥青分装在各种大小不一的陶罐和大锅中，每当罗马军团前来攻城之际，就把陶罐掷到对方身上点火引燃。对付距离较远的攻城槌和攻城塔，守军则会将陶罐和火弹装载于一些简易组装的弩炮上，加以发射后击穿机械的铁皮防护。

由于中东地区干热的气候能极大发挥出石油武器的威力，被引燃的木制机械几乎无法避免遭到焚毁坍塌的命运，从而迫使塞维鲁只能更多地依赖云梯攻城。

除了石油武器外，哈特拉守军也配备了大量箭矢和石块，同样可以向攀上城垣的军团士兵造成致命的伤害。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能通过反向挖掘坑道的方式阻止敌人挖掘地道的企图。

▲罗马军团的木制武器

在如此铜墙铁壁的防守下，塞维鲁的人员遭受惨重损失，攻城武器也全部焚毁殆尽，部队军心也因此动摇。尽管罗马皇帝为了推卸责任，处死了两位颇具威望的高级军官，却依然不能制止士兵的愤怒，最终不得不于初夏时分撤军返程。他的第一次围攻只持续了不到3个月。

毫无疑问，对于争强好胜的塞维鲁而言，如此挫折绝对是其无法接受的事实。自这位皇帝起兵争夺帝位以来，无论遭遇的对手有多强悍，不管中间过程有多危险，他都能成功地笑到最后。正因以上百战百胜的傲人佳绩，塞维鲁才能在麾下将士面前维持一种天选战神的形象，也更不能接受阴沟里翻船的结果。

为了捡回被落下的面子，新任皇帝决意要在几个月后，对哈特里尼展开第二次攻伐。不过，鉴于首次围攻因轻敌而过于仓促的教训，罗马人在再次袭击前积蓄了充足的粮草，还制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以备长期消耗所需。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攻城器械中最突出的器具是由来自拜占庭的工程师普里斯库斯所建的。此人曾于先前的拜占庭围攻战中，凭自己的工程学知识无数次挫败罗马军队的突击，因而得到塞维鲁的特赦，被接纳入罗马军队中继续发挥作用。

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但我们认为普里斯库斯很可能出生于一个建筑世家，他的祖辈显然也为希腊化时代的各大继业者们服务过。维特鲁威在著述中提到一位同样来自拜占庭的工程师赫格托，后者就建造过一种巨大的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龟背车，或许此人即为普里斯库斯的祖辈之一。

让罗马将士吃惊的是，尽管他们自认为此次进攻理应万事俱备，但哈特拉人抵抗之顽强依然令围攻者肃然起敬。几乎就在围攻刚刚开始，哈特拉守军就烧毁了罗马大军的粮库——显然他们是通过事先挖掘的地道，趁敌人猝不及防之际完成的。而美索不达米亚夏秋时分的干热气候也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此举也成功地将围攻者又一次逼入到缺衣少食的窘境中。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哈特里尼的各类武器，同样成为守军挫败对手攻势的有力回击：他们一方面派出骑兵神出鬼没地偷袭四处取食的罗马后勤分队，另一面又以强弓劲弩正面集火攻上城头的罗马士兵，甚至连塞维鲁身边的侍卫也难逃噩运。

发散着刺鼻气味的沥青石脑则始终是攻城者及其木制器械的噩梦。除了普里斯库斯所造攻城塔和弩炮以外，几乎所有其它的罗马机械再度被守军焚毁。当双方的交战陷入白热化的焦灼状态时，哈特拉人甚至将收集到的，诸如马蜂之类的会飞毒虫，发射到罗马士兵头上，然后趁后者拼命躲避之际将其一一射杀。

不过，饶是哈特拉守军如此誓死抵抗，倘若不是由于敌人内部发生的变故，他们还是很难逃脱城破人亡的悲惨下场。原来，就在塞维鲁的第二次围攻进行到十几天的时候，他的工程兵操纵普里斯库斯的巨型弩炮，终于打破了哈特拉的某段城墙。

▲塞维鲁

然而正当军团步兵们迫不及待地要从破口处一拥而入之时，却听到了他们的皇帝要求鸣金收兵的军号声。等到塞维鲁次日清晨恢复进攻的命令后，军队却发现敌人已经连夜利用时间差将缺口重新修好，罗马人就此遗憾的与唯一破城良机失之交臂。

十分明显，无论时人还是后世都很难理解塞维鲁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狄奥将之归因于皇帝想要通过哈特拉人的主动投诚，达到独占该城太阳神庙巨额财富的目的。因为一旦军队破城，他就无法拿到那笔觊觎已久的财宝。但这一解释因其理由肤浅，并未得到广泛认同。塞维鲁的上述命令，或许只是简单的误判形势而已。

无论如何争议，这道草率下达的命令都导致了极为严重的后果。狄奥述称，被激怒的罗马大军中最有战斗力的欧洲士兵立即做出反击，他们不再服从主帅的任何指令，而是独自收拾行李准备撤返。

失去了以上精锐部众的支持，单独出击的叙利亚军团只能落得被哈特拉人轻松击败的下场。罗马军队的哗变是如此严重，以至于当塞维鲁的一个高级军官告诉他，自己只需要550名欧洲士兵就能拿下哈特拉城时，无奈的皇帝只能自嘲地回复：“而我要从何处找这么多士兵？”

▲重庆钓鱼城

于是，在以上严重危机的掣肘下，塞维鲁对哈特拉城的第二次围攻，仅仅进行到第20天就再也无力为继，只能接受草草收兵的既成事实。哈特拉就这样险之又险地逃过了自建城以来的最大灾难。

罗马军团对哈特拉的围攻就这样以如此虎头蛇尾的方式落下了帷幕，虽然近代以来的一些考古铭文证明，该城迫于罗马人的威胁，还是以同意驻军的方式成为帝国最东方的附庸城邦，从而让塞维鲁达到了部分目的，但这丝毫无损于哈特拉三次将军团拒之门外的至高荣誉。

要知道，在帝国军团千年征战史上，可没有任何一座城市能如哈特拉般做到数次力挫其围攻的壮举，仅此一点就可奠定后者傲视群雄的资本。因此，该城堪称中东的“钓鱼城”。

遗憾的是，上述佳绩却是该城历史上的最后闪光，随着萨珊王朝的崛起，与罗马人站在同一阵营的哈特拉自然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最终在公元241年，被波斯人里应外合地攻陷。从此以后，这颗曾经光辉耀眼的阿拉伯明珠就被象征噩运的灰尘蒙蔽，不仅迅速变得荒无人烟，就连遗址也遭极端组织破坏。

不过，虽然哈特拉自荒芜后，留给世间的印象只剩下部分影像资料、出土文物和4世纪罗马史家阿米安一句“此地废弃已久”的评价，但它曾经创造过的璀璨文化，却不会就此遭致埋没，历史会永远记得该城对人类文明发展做出的贡献，以及——它那力阻罗马军团东进脚步的一抹亮色。

参考书目：

1.维特鲁威.建筑十书[M].高履泰，译.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1

2.鱼豢.魏略辑本[M].西安：陕西文献征辑处，1924

3.韦格提乌斯.兵法简述[M].袁坚，译. 北京：解放军出版社，

4.19984.Pliny.Natural History[M].H.Rackham,trans.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University Press,1938

5.Dio Cassius.Roman History[M].Earnest Cary,trans.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27

6.Ammianus Marcellinus. History[M].John C.Rolfe,trans.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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