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思考题：我们该共情王萌萌吗？

年初大热剧《开端》终于达成了“不烂尾”的观众期待，在40w+人次打分后，以8.0分顺利收官。

但相比开分的8.2，还是略跌了一下下。结局扣分大致在两个点，一个是对“不完美受害人”王萌萌的行为讨论，二是对大团圆结局是否能体现人性深刻的Battle。

其中前者明显讨论度更多。

很多人表示不能理解，王萌萌作为一个在读大学生，为什么面对色狼不吭声，为什么要中途采取过激行为下车，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司机，然后坐等警方协助？

这，便是最近正在上演的，在上帝视角下，“受害人B面”的艰难救生之路。

不陌生话题

《开端》里，关于王萌萌干扰司机驾驶这件事儿，一直都是讨论的重点。

剧中一切的源头，来自于王萌萌在车上遇到了色狼，但自己所处的位置四面都是人，没法不动声色地摆脱咸猪手。最终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强行要求中途下车。

中途下车之后，王萌萌被右侧大货车撞死，没有积极处理问题的公交车司机、撞死王萌萌的货车司机，还有王萌萌本人，都为错误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这段戏一出，网上引发了许多讨论，其中有一大流派的观点是“咎由自取”。持这种说法的网友，观点很明确：

万一当时是王萌萌导致整辆公交车冲下跨海大桥，全车无人生还，你还会同情她吗？

很多人似乎分不清质疑和人身攻击的分界线，原则上，王萌萌的行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是有问题的，不值得提倡。但指出错误，和敲敲键盘，留下一句“她该死”，有本质上的差别。

《开端》自身的剧情是一出好戏，网友对王萌萌的态度，则是这部剧的番外。

在《开端》之前，早有电影和综艺涉猎过类似题材。陈凯歌十年前拍的《搜索》，套用在《开端》里，相当于是“一哥”拍下王萌萌抢方向盘一幕。

同样是公交车上的故事，高圆圆扮演的漂亮女白领，因为体检发现自己得了癌症，不久于人世，于是在座位上（非老幼病残孕专座）发愣。

恰好有老人站在她旁边，乘务员叫她而她又在精神恍惚，乘务员便开始咄咄逼人地索要让座。

一旁的老头子也阴阳怪气：不坐我也累不死哟~这个座位就当是我让她啦~

被一公交车人道德绑架的叶秘书拍拍大腿：“这么想坐下就坐这儿。”

此事被王珞丹扮演的实习记者拍下，传给了姚晨扮演的新闻主编。主编火速把这事扩大化，一时间全网都在对叶秘书的行为吐唾沫星子。

隐私权啥的，当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带动社会情绪。

缺德记者团们，还找到叶秘书上学时的班主任，这也真的是好熟悉的做法了——找当事人的邻居、同学、亲戚、同事，把人家的生活打探一个遍。

不仅如此，还有碎嘴子爆料，说叶秘书是小三，所以敢在公共场所调戏糟老头。

叶秘书也不是没想过要振奋自己。她想去蹦极，做点大胆的事儿，让自己更坚强，不要被所谓的流言击破心理防线。

但在一片片飞刃中，她还是被精神肢解了，最终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一生。

连她的死，都是公司公关的工具，让老板的痛哭流涕变成“善人”的歪斜注脚。

网暴如同雪山之巅的秃鹫，把想要在山顶寻找生活里最后一道光的朝圣者，活剥生啖，实现一人多吃又法不责众的“爽感”。

“我就骂他一句，他至于要去死吗？”

最近让很多人分外惋惜的刘学州事件，亦是片面信息引发的网暴。

15岁的刘学州，4岁时养父母因爆炸事故双亡，房子也毁了。他想要寻找亲生父母，但因提出了想要有个住的地方，被曲解为“一见面就和亲生父母要房子”。

有人专门跑到他私信里去骂他，也有人对这件事毫无深入了解就信口开河。

实际上刘学州并不是被拐走，而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

以目前的信息来说，刘学州生父生母都是多次结婚又离婚，生父在其中一段婚姻关系中劈腿生母，生母未婚先孕，于是生父离婚，把生下来的刘学州卖了当彩礼，和生母结婚。

但之后生父生母离婚，所以他回来寻亲，双方都觉得是“打搅自己平静的生活”。

那时刘学州已经意识到，主要责任甚至不是人贩子，而是对生命毫无畏惧心的亲生父母，拿着结婚生子婚外情播种当做儿戏，才造成了自己过去15年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从找到亲人的欣喜若狂，到知道真相后的愤怒怨恨，时间太短，情绪太多。

可在有些人的眼里，他们只好奇“他不是说自己无依无靠吗，怎么买得起品牌货”“15岁就有钱坐飞机去三亚了”。

刘学州轻生后，评论区的魑魅魍魉删评的删评，销号的销号，啧吧一下嘴，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甚至还有的好意思出来说“你们现在骂我，是不是想制造第二个刘学州”。

群体作恶的压力分摊，在《明侦》的无人岛一案里也有涉及。自称是“好汉联盟”的键盘侠们甚至连彼此都不认识，就敢自称正义，要替天行道。

案情里，死者郝鞋拖欠了巨额负债，却被爆料号拍到了吃牛排，于是被网暴。

事实上，是因为她朋友知道她现在身负债务，还钱艰难，生活拮据，所以请她改善生活。

而她的男朋友，也在三人成虎的暗示下，一开始想当然地觉得女朋友和网传的爆料一样，被人推下观景台后坠亡，于是兴冲冲地加入了网暴小组。

网暴最可怕的地方，正在于参与者们都觉得自己在其中只是小小的一份子，有一部分人甚至心里清楚，自己看到的不可能是全面的，但仍然要加入口诛笔伐的队伍。

他们只需要证明自己在某一个时刻下的观点是对的，便就满足了，至于全貌如何，关我屁事呢？

该不该共情王萌萌？

归根结底，是网络世界在持续不断的“两极化”上出了大问题，人们在互联网的掩护下近乎刻意地回避了世界的复杂性，把几乎所有事件都变成了非黑即白的站队游戏。

《开端》结局有争议其实很好理解，因为抢夺公交方向盘是违法的，将车上许多无辜乘客的安全置于危险境地，也超出了许多人对“不完美受害者”的预期。

所以，应该与王萌萌共情吗？

关于这点，我们不如看看剧里的锅姨陶映红，她的选择是极端戏剧化的。严格地说，她选择了成为一名“恐怖分子”。

可循环结束后警察来带走他们，也对他们失去女儿表示了同情，这本来不矛盾，不能因此说警察和恐怖分子是一边的。

跳出“站队”来看王萌萌，她和另一个时空里因为她而疯狂的母亲陶映红其实很像。

陶映红当然是偏执可恨的，如果李诗情没有进入“循环”，那么中二的“猫之使徒”卢笛、一心想“见义勇为”一次的焦向荣、随身带着药箱的阿婆……这些无辜善良的人都会因此失去生命。可是陶映红的偏执和可恨是因为她陷入了绝望的境地，精神和情绪已经彻底崩溃——5年前的王萌萌去抢夺方向盘，同样是陷入了情绪崩溃之中。

母女俩的行为都是非理性的，也是过激的，但《开端》所说的道理是，我们在反对过激行为的同时，可以同时怀有人文主义的温情，不去埋下过激的引信。

所谓文明社会，应该能够感知那种冰冷的绝望，并尝试将每一个陷入其中的人拯救出来。

我们说共情王萌萌，其实是感受她的恐惧、同情她的遭遇，并不等同于“站队”她。当整个剧情铺开一条条支线的时候，我们也共情了卢笛、一哥、焦向荣，这些配角也都不完美，马国强甚至犯过很大的错误，但他们身上有坚韧、善良、可爱的侧面。

就是要与不完美的普通人共情，才能让社会有人情味，个人对公共环境有信任感，原本善良的王萌萌才不至于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

E姐结语：

李诗情的“循环”是一种超自然的外力，但她和肖鹤云在循环中所使用的，却都是普通人的能力，而其中最可贵不是聪明和专业技能，而是善良和勇气。不止是肖、李主角团，还有“只要报出我的名字就相信你”的猫之使徒，有为了朴素的奖励的老焦，有只要有一丝可能豁出命去阻止爆炸的张队……最终世界的秩序与平静，是这些凡人在维持。

所以“循环”所提供的是一种假设，我们如何做到在无数时间线中，选择更美好的那一个，让世界上没有遭遇猥亵和意外而惨死的王萌萌，没有恐怖分子陶映红呢？

承认人的复杂，承认世界复杂，但在心中怀有善念，这是影视剧要表达的东西。甚至事后网上唾弃的“键盘侠”，我也不认为他们就全是坏人，其中至少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怀有朴素正义感的。

世界不止有一面，这个时代的舆论本就是键盘驱动的。但需要选择可靠信息来源，更需要据此建立全面的观点，而不是在事件中选一边站然后尽情输出。

看到有一个观点，说“经历了重庆公交车坠桥事件以后，我绝不会共情王萌萌”。

但就像《开端》里讲的那样，车上第一眼不讨喜的乘客背后都有家庭、都有各自的故事。看完我们才会共情王萌萌，她本来也是某辆公交车上“无辜乘客”中的一份子，她单纯善良胆怯，没有勇气面对猥亵，也会有不理智的行为。但如果有人帮她，如果有人为她说话，如果能够停止网暴……完全可以不触发这条母女相继疯狂的世界线。

世上有那么多善良勇敢的人，只要开一个头，许多悲剧都可以不发生。

希望这就是某个“开端”，我们不是站违法行为，是站一条更美好的世界线。

2022年，少些戾气，多些温暖拥抱，从你我做起。

今天的话题是：

你觉得该不该共情王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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